國內已經是淩晨了，段星馳沒指望著駱晉回覆，但是適應Y國的時間要比適應國內的容易的多，他在飛機上大睡特睡，這會兒差不多就倒過了時差，還沒到睡覺的時候。

齊清過來敲了敲門，給他拿了一杯熱好的燕麥牛奶。

“謝謝媽。”段星馳接過牛奶，向床裏挪了挪給齊清讓出位置。

“你剛回國沒幾天的時候，小駱就問過我你的喜好，他確實是對你很上心很負責任。”

從媽媽口中聽到駱晉的感覺對於段星馳來說十分奇妙。

既有喜歡的人被肯定的竊喜，又有一種很隱秘的緊張。

“媽，你和爸爸是不是很欣賞他？”

齊清點點頭，“他很優秀，我們家在國內所有的門店全都在駱家的寫字樓，你爺爺和駱晉的父親認識數十年，關系一直都很好，算是世交了，不然也不能把你送到他那裏，他在經商方面很有一套，你也可以跟他學學，畢竟以後家裏這麽大的產業都要交給你的。”

經齊清這麽一說，段星馳又記起來這本來的輩分，雖然沒有沾親帶故，就是生意場上的互相客套，駱晉也沒有要求他叫什麽叔叔，但是禮數上好像確實應該叫叔叔。

段星馳輕咳一聲，“他的確很好，很照顧我。”

好到想不出應該用什麽形容詞來形容他的好，感覺都不足夠。

齊清離開他的房間，手機突然“叮”了一聲，段星馳拿過來看，以為是哪個朋友，沒想到是駱晉回覆來的。

他眼睛都亮了，趕緊點開看。

這個時間駱晉不是應該在睡覺嗎？還是醒了？

【哥：這才剛回家就想我？】

段星馳的直白回覆隔著幾乎一萬公裏的距離讓駱晉慌裏慌張地把手機扔了。

【小馳：上了飛機就想了，想了一路。】

他驚覺自己心跳加速，像以前很多次段星馳靠近他的時候那樣。

他一邊又產生了那種他到現在仍然無法接受的猜測，一邊又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段星馳或許就真的只是在國外生活久了，擅長直抒胸臆。

“就你嘴甜。”

“這才不是嘴甜，我真心的。”

“好吧。”

段星馳那邊沒有再回覆，但是昵稱不斷變成“正在輸入中……”反反覆覆也沒嘣出來一個字。

駱晉沒忍住問他，“你在欲言又止什麽呢？”

段星馳憋了半天憋過來一句，“你怎麽不說想我啊哥，你想沒想我？”

駱晉的心“咚”地抖了一下，明明是沒有感情的文字，他卻腦補出段星馳委屈的語氣。

他當然想段星馳，不然不會段星馳一走，就感覺不習慣，但是這是那種哥哥對弟弟的想。

若是以前他就直接發過去了，現在卻有點不知道能不能發。

不過沒等他回覆，段星馳又發過來一句，“你不睡覺了嗎？”

剛好不知道怎麽回覆上一個，駱晉便先回答了這個，“下午睡太多了，晚上不困了。”

聊天氣泡剛剛出現在屏幕上，段星馳就一個視頻電話彈了過來。

他太想看看駱晉了。

駱晉楞了一下，接通，他沒開燈，屏幕上一片黑暗。

伸手打開沙發邊上暖黃色的落地燈，駱晉這才透過小窗發現自己身上的睡袍因為在床上翻滾此刻松垮地幾乎露出了整個上半身，沒穿一樣。

段星馳入目就是這樣的場景，嘴唇微微張著，話到嘴邊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麽。

駱晉拉了拉領口，遮住了一半。

段星馳拿著手機，把下巴搭在膝蓋上，看起來格外乖巧。

駱晉問他，“你怎麽也不睡？時差這麽快就倒過來了？”

“我畢竟也在這邊生活十幾年了，在飛機上睡了很久，落地差不多就適應了。”

“那倒也是，晚上參加了泳池派對？”駱晉語調上揚。

“對，很無聊，沒什麽意思。”

駱晉點點頭，拉長語調意味深長地問，“泳池……不會是穿泳衣的那種——”

“不是！”段星馳慌忙否認，直起身子解釋，“只是在泳池裏！大家都穿得很正常的。”

“那——有人和你搭訕嗎？”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駱晉笑瞇瞇地把以前段星馳問過他的問題拋回去。

段星馳的臉色微妙地變了變，他不想承認，但是又不會和駱晉撒謊，垮著肩膀像一只沮喪的大型犬，“有，但是我拒絕了。”

前半句還唯唯諾諾，後半句，就有點求誇獎的意思了，結果駱晉只是輕笑一聲，“有人搭訕又怎樣，哥又不會幹預你。”

他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毫不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讓他進行這樣的試探，連他自己都不懂其中緣由。

段星馳剛要揚起來的嘴角僵了一瞬之後抿成了直線。

駱晉不知道他是不想掩飾還是不會掩飾，總之他看出來段星馳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心情變得很不好。

段星馳似乎在猶豫著要說什麽，駱晉安安靜靜等他說。

半晌之後，段星馳垂著眸，不知道在看哪裏。

“哥，你就一點也不在乎嗎？”

這種話段星馳經常說，但是這次不一樣，以前他都是開著玩笑，甚至說得比這還過分，暗示性更強，但是駱晉反倒覺得無所謂。

像現在這樣低著頭，搭在膝蓋上的手不停地摳著褲子，說話聲音悶悶的，才更讓他覺得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他這一天的思想變了又變，一會兒肯定一會兒否定，到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麻，理不清頭緒。

“我在乎什麽？”駱晉長長地嘆了口氣。

聲音傳過來有些飄忽，段星馳還是沒有擡頭，他怕一擡頭自己的喜歡就要……溢出來了。

“沒什麽，哥，早點睡，還要工作呢。”

“好。”

駱晉率先掛了電話。

他向後仰著頭，腦海裏回放著段星馳剛才那一句可憐巴巴的“你真的不在乎嗎？”

他應該在乎什麽？

是啊，駱晉又會在乎什麽呢，隔著一萬公裏，兩個人各懷心事。

段星馳又開始後悔自己問的那一句話，但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了，他抓亂了頭發，把枕頭扣在臉上狠狠按著，幾乎快要窒息的時候才拿下來。

短暫的缺氧讓他可以更加冷靜清醒的思考。

他也曾以為一見鐘情就是見色起意，朝夕相處必定會滋生情愫，分隔兩地或許熱烈的愛慕就會慢慢降溫，等他再回去，也可以坦蕩地和駱晉做單純的兄弟。

但是當飛機起飛升上萬米高空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對駱晉的迷戀已經到了一秒都不想分開的程度。

就像現在這樣，他快要發瘋，恨不得馬上坐飛機回到駱晉身邊，他想告訴駱晉他的喜歡他的依賴和他藏匿於心的愛，哪怕被拒絕，哪怕會讓他們的關系到此為止，他也不想最後連一次表白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但是等他冷靜下來，他又不禁去想，他真的舍得……和駱晉斷絕聯系嗎……

糾結，矛盾，折磨，痛苦。

段星馳把自己沈在浴缸裏，和身體一起失重的是一顆浮浮沈沈被攥緊的心臟。

駱晉低著頭揉著微微發熱的太陽穴，落地燈被關掉了，空蕩蕩的客廳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這個時間，路燈都是滅的。

駱晉突然很想養一只狗，明明一個人的日子他過了幾年，現在才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麽好過。

有人短暫陪伴過後再變成自己，家裏好像多了一分冷清。

距離正常該醒的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駱晉莫名覺得身體疲憊，從裏到外都累，連上樓都不想，窩在沙發裏睡了半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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